一一

@江周深夜六十分 2016.09.02 关键词：纪念日

 坚持日更！

 

堵车。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车流量实况，江波涛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上高架已经半个钟头，出租车总共向前挪了几十米，刚路过的大型广告牌一回头还能瞧见。

大意了，居然把早高峰给忘了。

江波涛懊恼地收回手机，心里盘算着赶上飞机的可能性。

出租车老僧入定一般在原地气定神闲，司机还有空拧开杯子喝口茶，只有江波涛一人在后座上坐立难安，过了一会又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想了想，又发了条信息：“在干什么呢？”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上班路上，地铁好挤，你呢？”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撒娇意味太过明显，忍不住让人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人撇嘴抱怨的模样。

江波涛看着屏幕，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回复对方：“有没有好好吃早餐？”

“吃了。”回得飞快。

“真的吗？”

“……真的。”

“不许把咖啡算在‘早餐’里面。”

“哦TUT”

江波涛挑起眉，就知道是这样。

他切换页面，搜索S市XX公司附近的美食店，又把店址发给了对方：“你们公司楼下这家面馆据说挺好吃的，早餐一定要好好吃。”

“会迟到的啊。”

“那就明天早起十分钟，我会打电话叫你起床。”

“唔好吧TUT”

江波涛笑笑，把以往的聊天记录又拉下来看了一遍。

全都是零零总总的日常，从今天上班时有个同事不小心把茶水泼在经理身上，到回家的时候看到路灯下一条正在日天日地的泰迪犬。

其间还夹杂着对方发过来的大头自拍照。

明明是中上等的颜值，自己却毫无自觉，总是面无表情对着镜头比V字，仔细看就会发现表情里还带着些紧张和僵硬。

而自己总是在收到照片后大夸特夸，然后回应一张同样蠢兮兮的自拍。

所幸情人眼里出西施，至今对方都没有表示过对他自拍的嫌弃，反而有一次见面时江波涛不经意发现对方还把手机桌面换成了他的照片。

江波涛退出聊天页面，显出手机桌面上对着镜头弯起眼睛微微笑的青年照片：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做的呢？

异地恋的人，哪怕是在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都只能依靠甜腻的情话和对方的相片来度过漫漫长夜。

江波涛叹了一口气，抬头往四周看了看，以路边的建筑作为参照物，在过去的五分钟里，出租车应该往前挪了好几米，真是可喜可贺。

 

江波涛提着大包小包冲进机场的时候，看着信息屏上滚动显示的“航班延误”几个大字，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找了个空座候机，刚坐下喘口气，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小江？”

江波涛回头一看：“方哥？！”

方明华是他本科时候的学长，大他两届，因为以前同在一个社团里，关系不错，自从毕业以来，已经几年未见。

他又惊又喜：“方哥，你是来X市旅游的？”

方明华摇摇头：“出差。”说罢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本来是到明天才回S市，结果你嫂子催着我回去，我就订了今天的机票。”

江波涛眉头一挑：“方哥，你看看你，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虐狗了。”

方明华一脸无辜：“虐什么狗啊，难道你是单身狗吗？而且我都没说你嫂子已经五个月了呢。”

“方哥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本科的时候我就言传身教你们一群纯情小男生如何追求异性，并且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求婚成功，从而有了如今爱情事业双丰收、家庭幸福美满的局面。”

方明华回忆起过去，略带感慨：“现在四年过去，你们这群人却一个都没给我发来过喜帖！据说杜明还在对他女神穷追猛打屡败屡战！我当初真是白教你们了！”

江波涛失笑，方明华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还有你，竟然把我精心撰写的把妹宝典用在了追求学长身上。”

江波涛殷勤回道：“可我不是成功了吗方老师，可没辜负你一番悉心栽培啊。”

方明华在他身边落座，点点头道：“你还真是行，小周当时可是我们系公认的高岭之花，连校花都出动了也没能把人攻克下来，结果你一出手……啧啧你还好意思说我虐狗，当时我们每次社团活动都不想叫上你们两个，怕被闪瞎。”

江波涛谦虚道：“哪能啊方老师……”

“你们哪儿不能了？”方明华反问道，“下副本的时候刷默契度，小周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要你干什么，一路配合默契得要命，把副本记录都刷新了一遍，搞得当时我们公会人尽皆知。”

“咳那不是为了我们社团吗……”网游竞技社顾名思义就是一众打游戏的宅男聚在一起的社团。

方明华感叹道：“后来我们公会牛掰了，一群萌妹子加我们公会问会长是不是单身，当时你怎么说的？说是会长夫人被副会长兼任了……啧，秀得全服都知道了。”

江波涛回首往昔年少轻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难掩自豪：“那我也是实话实说……”

“是，你们两个特别坦诚，谈恋爱从来不遮着掩着，大家一起去看《复仇者联盟》，有你们在，硬生生把动作大片看出了《泰坦尼克号》的氛围。”

“咳……”

“有一次社团聚餐，人人都发朋友圈，就你发合照还要把无关人员马赛克了，搞得像是你们两个吃情侣套餐似的。”

“这个……”

“还有那次为了安慰杜明失恋31次去唱歌，你们两个大男人点情歌对唱腻腻歪歪了半宿真的好意思吗？还有社友情吗？”

“是是是我们的错……”

方明华一口气列举了一大堆罪状，最后十分感慨：“我之前听说你被上司派去大老远的分公司了，结果连空间上的千里之遥都没能把你们分开。”

“那是。”江波涛洋洋得意，挥了挥手里的登机牌。

方明华眼尖，问道：“哟，和我同个班次？”

江波涛收回手，犹豫了下，笑道：“是啊，天天要出差，我们公司简直人干事。”

同在出差途中的方明华深有同感：“就是就是。”

这时候手机振动，江波涛低下头划开屏幕，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台风，雨好大。”

配图是狂风暴雨里东倒西歪的行道树。

看得出是隔着办公室窗户拍出去的，玻璃上隐隐倒映着拍照人的身影。

江波涛伸出手抚摸屏幕，仿佛企图抹去照片上的水珠，能把对方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一些。

“听说是超强台风，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发完这句话，对方还来不及回应，江波涛又加了一句：“真希望现在我能陪在你身边。”

对方隔了很久才发来消息：“我也是。”

 

江波涛面无表情听着机上广播周而复始的播报，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恶劣天气的威力。

由于目的地机场上空天气原因，地面能见度不符合降落标准，飞机在空中兜了几个圈，据说是盘旋待命，迟迟不能降落。

超强台风不愧是超强台风。

江波涛原本都计划好了，飞机落地后再打车到目的地，刚好能赶上午休时间，他甚至已经订好了午餐的餐厅。

如今飞机迟迟不能落地，加上方才交通管制的延误，等飞机最终降落在机场上已经是傍晚时分，勉强只能赶上晚餐时间。

江波涛提着行李往机场外冲，一边掏出关了几个小时的手机，一开机，消息栏里立刻涌出好几条未接来电记录，除了被他放了鸽子的餐厅的，就是恋人的。

江波涛回拨过去：“小周，下班了？”

一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周泽楷嗯了一声，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失真。

江波涛捂住手机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又继续道：“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才看到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有事？”

周泽楷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也不是……”

“那就是想我了？”江波涛笑道，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下班了？到家了没？”

“到了，你呢？”

“我……”江波涛看了一眼窗外，估计了一下时间，“还没呢，加班。”

紧闭的车窗把狂风暴雨的声音都拦在外面，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玻璃上砸，隐约了窗外明亮的灯光。

晚高峰有些堵车，一整天下来江波涛已经被糟糕的交通状况闹得没了脾气，安安稳稳坐在后座跟周泽楷煲电话粥：“今天还是伯母做菜吧，唉我真是想死伯母做的松鼠桂鱼了。”

“应该是吧……”

江波涛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应该啊，你都不去厨房里帮帮伯母？”

“唔……她不让我进去。”

这倒是实话，以往江波涛拜访的时候，周阿姨也总是举着锅铲把两人赶出厨房，笑眯眯地叫他们等着吃饭就可以了。

周泽楷顿了顿，有些埋怨地嘀咕：“你是不是忘了……”

“嗯？”江波涛明知故问，“忘了什么？”

周泽楷不说话了，过一会儿才气呼呼地开口：“不告诉你。”

江波涛失笑，故作失望地说：“啊，真不告诉我啊？我本来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呢，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给了……”

江波涛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对方脸上“噌”一下亮起来的表情，周泽楷在电话那头好奇地问：“什么惊喜呀？”

“都说了是惊喜，怎么能直接说出来，”江波涛故意吊他胃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倒是小周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周年纪念的礼物呀？”

“……”周泽楷沉默了一下。

江波涛奇道：“难道没有？这也太伤人心了吧小周，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男朋友呢！”

“……有的呀。”

“真的假的？怎么这么吞吞吐吐？”

周泽楷好半天才害羞地说：“不能说，也是惊喜。”

“这么神秘？”江波涛挑眉，“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

周泽楷用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回复：“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问了。”

左边的私家车忽然不耐烦地摁了两下喇叭，周泽楷咦了一声，问道：“你在街上？你下班了？”

“呃……”江波涛迟疑了一下，往窗外瞧了瞧，眼见快到周泽楷住的公寓了，便道，“是啊，刚下班，在路上走呢。”

周泽楷疑问：“你不是说要加班？”

“咳，老板看我们可怜，今天就放过我们了。”

周泽楷噢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解释，过一会儿又问：“你公司跟家挺近的？”

“是啊，”江波涛以前跟周泽楷说过，他老家就在X市，分公司刚好在他家附近，“走个十分钟就到。”

江波涛睁眼说瞎话：“X市今天天气挺不错的，西边天上全是晚霞。”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

江波涛紧张道：“小周怎么了？”

“……”周泽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现在到哪儿了？”

江波涛从出租车上下来，撑起伞，抬头往上看：“我快走到家门口了。”

果然已经有好久没来了，差点都记不住地址。

他没骗周泽楷，他确实已经到了家门口。

只不过是周泽楷家的家门口。

和方明华所说的出差都是借口，他千里迢迢赶来S市只是为了传递一份惊喜。

好歹是一年一度的纪念日，走心如江波涛，自然不会轻易让这个日子白白过去。

江波涛心中满怀期待，自然也没注意到电话里的异常——周泽楷这回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江波涛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心情不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耐心哄道：“小周，我刚跟你说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期待不期待？”

“期待。”

江波涛笑眯眯，正想接着说下去，周泽楷又说：“但你还是要先解释，你在哪儿？”

江波涛怎么会解释，这要是解释了，那可就没有惊喜了啊！

江波涛一口咬定：“我就在家门口啊。”

周泽楷质疑道：“我看了天气，X市傍晚在下雨。”

江波涛一噎。

身边正巧走过两个提着菜篮子回家的大妈，边说边笑。

周泽楷听到了声音，敏锐察觉：“你旁边有别的人？”

“你跟谁在一起？”

江波涛有口难言。

周泽楷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异地……你就可以……”

江波涛大惊失色：“小周，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吗？”

“可你明明……”

“不，我真的已经到家门口了，刚才那是路过的邻居。你看的天气预报不准吧，我家这儿真的是晴天！”江波涛咬咬牙，决心把谎话坚持下去。

毕竟待会儿小周见到自己，就会明白这是个白色的谎言，是用满满的爱编织出来的！

他一定会很感动！

江波涛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周泽楷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江波涛……”

他很少直呼江波涛的名字。

江波涛心里一凛，心道一声不好。

此时他也顾不上惊喜了，忍不住想要坦白：“小周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没什么好解释的，”周泽楷冷冷地说，“我在你家门口。”

 

江波涛手一哆嗦，啪嗒一声，手中花束落地。

过路的行人好奇地打量这个站在台风雨里的男人。

是告白被拒了吧？啧啧，还是这种凄风苦雨的天气，太惨了。

江波涛呼吸不稳：“你明明……你明明告诉我在上班？你怎么可以骗我？”

“上午上班，下午请假。没骗你。”

“那你下午……”

“1点的高铁。”周泽楷哼了一声，“打你电话，关机。”

“你什么时候……”

“站了半个小时，你家门口。”周泽楷咬牙切齿，“你根本没回来。”

江波涛欲辩无言：“我……”

“你就是在外面。”

“你就是跟人在一块儿。”

“你是不是还给人买花了。”

江波涛看了一眼地上的花束，还真买了。

“你一直在骗我。”周泽楷声音里带着难过，“如果我不来，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你想一直瞒着我？”

是，你不来，当然不会知道，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收到惊喜了！

江波涛头痛万分，心乱如麻，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沉默良久，周泽楷也没有挂电话，似乎是在等他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作为解释。

江波涛沉思半天，最后殷勤道：“小周，站了那么久你累不累呀？”

这是要走怀柔路线了吗？周泽楷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哼。”

“哎呀站久了多累啊，我爸妈在家，你敲敲门，他们会让你进去。”

周泽楷生气：“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资格进去？”

“当然有啦。”江波涛十分低声下气，“他们一直很想见你，难得你来一次。没看见我，拜访一下公公婆婆也没有关系嘛。”

“什么公公婆婆！”周泽楷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江波涛知道他一定脸红了，“你是不是编不出借口了？”

“我根本没想编借口。”

“那你到底在哪儿？”

江波涛看了一眼面前的门牌号，十分无奈地按下了门铃：“我在拜访我的丈母娘。”

“本来还想顺带看看我媳妇儿。”

过得十分凄惨的纪念日也是纪念日！